风中摇曳的灯火

我主业是失恋,副业是失业。因此我的精神状态并非很好,有时候稍微孤独了一些。
我的关系一度不是很健康:我期待爱,我会索取来自别人的爱,过度占用对方的生活,以至于让对方觉得不舒服。就这样,让很多人对我一度心生爱怜,而最后却难以承受。
这时候,我就会放那么一两首寡淡的歌,望着远方的灯火。
我住的地方比较山:整个市区就是一个盆地,周围是山,中间也是山。山形和颜色也随着我的心情变化。因为“区位优势”,有些人擅长电信诈骗和批发甲基苯丙胺,像我这样的破产人士,虽然无法从山上的“化工厂”赚到什么钱,但是也可以对着山投射我的一些幻想,一些少年时无处安放的精力,也就寄放在山上,使得我的生活更可以承受。
总之,那时候我家的屋顶很简陋,是那种 90 年代建的所谓 'Commie block',屋顶是在水泥地上竖起一些水泥砖,简单地刷上一层沥青,上面用石棉瓦遮住隔热。当然,现在已经罕见这种设计了。时代的尘埃应该归属在时代的垃圾桶,而不好拿出来怀旧——就像城里人不应该去指望农村人生活在原始的房屋,如同农村唯一的目的是他们的夏日农家乐一样。

这个鬼城市也没有什么鸟地方支持我的文艺幻想。但好在我的信佛邻居在屋顶上搭了一个彩钢棚子,放上沙发。迄今为止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,中国人对房子和空间的要求总是让我觉得很夸张——防盗网和飘窗这些设计,仿佛要榨取每一寸可以榨取的空间。
我有时候提着一瓶伏特加,或是干脆上去嗑药。夏天的时候,因为我家在河边,吹来的风很凉快。有时候心情不好,赶巧下雨,能听到雨点打到彩钢板那种清脆的声音。夏天,水带着尘土蒸腾的味道是致癌屋顶的初调,而泥土湿润的味道是它的中后调。希望罹患肺癌的后调来得晚一些就是了。
我那时候看着市中心的山发呆。一座一百多米的小山包。有一天,我惊奇地发现,山上的其中一盏灯,在下雨的时候会忽明忽亮。那一刻,最初是惊奇,然后是感动,最后是一些的失落。开始的时候,每次看到那灯,心里就会想起一个人。后来,这个人走了,不同的人开始进入我的心。我感到沮丧,原本明明相信那个人是特别的。
随着时间过去,看到远处的灯光,想不到什么人了,后来才意识到这点。
不再有人纪念我,我也无人可供纪念。我知道无尽的空虚如今静谧地把我窒息在它如水一般包裹的手里了。仿佛黑暗终于把我拖进了它的王国,而如今我们终于在一起了,夜还长得很。
于是我终于思念不了什么人了。
原来那些人都是我的幻影,我一度将不切实际的期待投注到别人身上,然后发现别人无法迎合我的期待。他们不活在玻璃橱窗中,亦不是为我而活。我所一度以为自己熟悉的人,原来我也从未真正关心过他们,只是把他们当作我幻想的体现而已。
过一段时间再上去的时候,我再也找不到那灯了,灯灭了。
啊,夜快过去了,而山间透出了一些无限接近于透明的蓝。我知道属于我的孤独结束了,新的一天有新的担子。
